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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到一颗头颅

我捡到一颗头颅
作者陈克华 时间2024-12-03

我捡到一只手指。肯定的

远方曾有一次肉体不堪禁锢的胀裂

胸压陡升至与太阳内部

氢爆相抗衡的程度。我说

一只手指能在大地划写下些什么?

我遂吸吮他,感觉那

存在唇与指间恒久的快意。

之后我捡到一只乳房。

失去弹性的圆锥

是一具小小型的金字塔,那样寂寞地矗立

在每一个繁星喧嚷

干燥多风的蓝夜,便独自汩汩流着

一整个虚无流域的乳汁——

我双手挤压搓揉逗弄抚触终于

踩扁她——

在大地如此丰腴厚实的胸膛,我必须要留下

我凌虐过的一点证据。

之后我捡到一副阳具。那般突兀

庞然坚挺于地平线

荒荒的中央——

在人类所曾努力竖立过的一切柱状物

皆已颓倒之后——呵,那不正强烈暗示着

远处业已张开的鼠蹊正迎向我

将整个世纪的战栗与激动

用力夹紧:

一如我仰望洗濯鲸躯的喷泉

我深深觉察那盘结地球小腹的

欲的蛊惑

之后我捡到一颗头颅。我与他

久久相觑

终究只是瞳里空洞的不安,我纳罕:

这是我遇见过最精致的感伤了

看哪,那样把悲哀骄傲噘起的唇那样陈列着敏锐

与漠然的由玻璃镌雕出来的眼睛那样因为痛楚而

微微牵动的细致肌肉那样因为过度思索和疑虑而

松弛的眼袋与额头那样瘦削留不住任何微笑的颊

——我吻他

感到他软薄的头盖骨

地壳变动般起了震荡,我说:

“远方业已消失了嘛?否则

怎能将你亟欲飞升的头颅强自深深眷恋的躯干

连根拔起?”

之后我到达远方。

一路我丢弃自己残留的部份

直到毫无阻滞——直到我逼近

复逼近生命氢的核心

那终究不可穿越的最初的蛮强与顽痴:

我已经是一分子一分子如此彻底的分解过了

因而质变为光为能

欣然由一点投射向无限,稀释

等于消失。

最后我捡到一颗涨血的心脏

脱离了躯壳仍旧猛烈地弹跳

邦渊着整个混沌运行的大气,地球的吐纳

我将他搁进空敞的胸臆

终而仰颈

“至此,生命应该完整了……”当我回顾

圆润的欢喜也是完满。

伤损的遗憾也是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