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室的人问我,是你的谁?
我是蒂蒂的弟弟
什么都没关系了,什么都霉——
我只能以最少的利器保护蒂蒂
(我努力把你的话从唇齿削下)
医生说,得用腹部嘻嘻
吐一口气。会不会痛?
——人都走了,等候我简短的说
假如你颠四倒三过目忘忘
记得用最少的语言重新
构筑你的居所
药是没用,陪伴一定是药
(你把想说的话语藏进喉咙)
「尝吗?」我拒绝药水
拒绝半流质的食物。施予每个人都会
医生会,妈妈会,写诗的人也会
「我正吗?」
我说,施予者不属于时间
「正常吗?」
失语者的眼睛是雪
是第一人称的雪
「我正常吗?」
人生正长,失语正常
我还在躲藏,并天天构思
该如何找到一个词作为你篇章的开头
(你把世界的错乱抖出舌头)
医院总有属不轻的死亡
反正我们是地球上唯一能苟同的姊弟
记得小时候骑脚踏车
跑进无轮的田里。稻子来不及收割,爸妈向农夫对不起
你挡在我面前,说一切都是姊姊的错
姊姊得错,得错……
「——是失语症的错」
从来就不是蒂蒂的错。
那晚,你在房间角落堆起睡意又兀自打散
上帝轻抠你的后脑勺,失序的红血球打翻了你的刷版
铅字是红,人生是红
你再也无法成篇
(我将你的话拼贴成形)
复健室的灯就要袭蔑了
明天,我还会再来
「你还会载来明天?」
当太阳升起时,我会载来
明天,我会再来。
要记得医生说的,嘻嘻,吐一口气
记得你,记得我,记得妈妈爸爸
记得我是蒂蒂的弟弟
记得用最少的语言重新
构筑你的居所
锁上病房的门时,我依稀听见:「我是弟弟的蒂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