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活了八十七个年头
二十年前那个冬夜
窗外飘着如席大雪
插在床头柜上的绣花针还闪着亮色
她便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了
按世俗的说话,她一辈子无灾无难
无疾而终,是有福之人
生前,她为左邻右舍
为膝下的儿女儿孙
绣过无数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
她甚至为村里的大队部
绣过毛泽东的头像
她绣得栩栩如生
但每绣好一块布头
她总是摇头叹息,不满意
她甚至有了不再做针绣的念头
结果,还是捏起绣花针
在布头上挑起五颜六色的丝线
我始终觉得,她一辈子
都在跟绣花针做对,过得并不舒坦
而今,村里的男女老少
都记得她是个出色的绣花女
仿佛她不曾老过
死时还是个十八岁的绣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