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
作者安歌 时间2024-08-24

或者我的头上也曾有过

羊角辫,母亲,她在你

匆忙的手下长成?

你开批斗会,加班,在银行大楼拨算盘珠

数别人的钱,看《鲁迅全集》

在医院来苏水的气味里

吐血。母亲,他们说,那是肺结核

你再也不能累着了。他们说

而我不懂这些。你卸下整整一车

御寒的煤,在新疆的十一月

滴水成冰,再不卸煤就来不及了

风吹着你;你的蓝围巾,吹你的脸

冰棱挂在父亲牢房的窗口上

他有一个右倾的心脏?或者他的父亲

曾经有钱,现已经完全疯了

后来终于在那些着火的照片上死了

而你深信煤炭里深藏的火

能够溶化这一切?正如医生确定你拥有了

着火的肺

妈妈,我在你吐血时忍住了哭泣

病房里那么安静,你在

斜照的阳光里看《羊脂球》,我在玩石子

门扉半开,可什么时候

你会和我谈谈百货店里新进的

粉色头绳?

你好了。你得让自己站起来

二十年后你才发现,它们没有彻底钙化

它们不时找你。因为你得呼吸,因为

我是你的女儿,你手握杭州丝绸准备

为我做鲜红的裙子。你在电话里问我的腰围

你老了,妈妈,你老了

我想说,我多么爱你,妈妈

可我已经是扎紧的面口袋

已装上了冬运的货车

不知要被运往何方

它们也曾停在我们初冬的家门

满车的白菜,萝卜和土豆

我们卸下它们时是多么快乐

尽管我想不起你有没有抚摸过我的头

尽管身体长满了皱纹,丝绸将与她们

水乳交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