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我不在的地方听你说话,你说我八岁
只要有一个屋子,你就能和时间一起
造出我身体的窗子,让它们四面透光
我一直在黑暗里,但我相信你
相信,如果你愿意,凡事你都能独自做好
独自在墙上钉钉子,独自把她们拔掉,你干得
如此自在,不留痕迹,你甚至
把自己拨离了四十年的墙。当你走进人群
你就忍不住挥舞钉子,闪出她里面的钻石
你不相信什么?不相信我身体的玻璃会
碎在里面,将你划伤?
我来到了首都,瞬间变凉的繁华,可我
相信你身体里的铁路一样通向
静寂的祖国,通向白桦林里的墓碑
曾经歌唱过的永恒——如果它死了
如果一个月的足球赛比内心的枕木还长
你已提速的列车,轰响着,划过众人的面孔
挂着耐克牌运动装——袜子和内裤
也要求同样的表情,要求风的掌声更猛烈些
——你还和谁说了这些?这些邮戳
提醒你,装进帆布邮包的手
一定要被运往同一个广场,同一艘沉船
同一次集体展览。可在打捞起密封的自己之前
首先要成为热爱的孤儿,正如我是
独自的:只愿意成为十二月党人的妻子
在大风雪的冻土里挖出结冰的土豆,并带着吃素表情
当结冰的车轮,在西伯利亚冰里开始滚动
它也是圆的,所以我应该穿着Espirit的休闲装
为了和你成双成对?为了让晨光重新安排首都的阴影?
为了可以追着看,这世界的L&V包
并有权判断:它是假的
“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生活?”
才三天,甚至只是一瞬,为了造出诉说的纸
身体里的树就被伐下二十八棵
为了运送喧嚣的道路,窗玻璃碎了
屋子四面通风,但依然有树在生长
我们看不到它的根
所以文明开始了,但远没有完成
二、
我拥有你身体的电话号码,
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喜欢听
电话铃空旷的响起,听见绿色的铃铛在黑暗里晃
有时候我们躲在那个铃铛里,我们不碰响它,为了
通过偷吃草莓品尝世界,或者是我们在命名爱情?
你问,是哪位?你的声音越急
话筒就越迟疑,是我不知道?或者是
因为我们只有一间屋子,有配套的小卫生间
有一个过厅,而厨房未经启用,如果你不在我身边
你就在卫生间,或者我可以看到
沐浴的水正奔跑着冲洗你肩头的早晨
看到你仰起的脸如何重新被灰尘落满,在你
皮肤的过厅里面,你穿上运动鞋
准备离开。是的,我们需要更大的屋子
把急于跟随的小狗凯提的号叫关在一个屋子门后
把它眼里的悲凉关进另一个屋子
可我还是把它抱在了怀中,我还是不会解下
你钥匙串上,那枚蓝色的钥匙
那是一枚深埋海底的鱼,你看不到
——它打开的海因漆黑而发光
当你不看我时,我就看
白色纯棉的耐克运动装,它挂在阳台晾杆上,才六天
白色就从它的内部开始撤退
这个颜色最耐不住时间,而纯洁
需要持续的想象,正如哀伤
是持久的工作,直到从欢乐中发出汁液
三、
停水的第三个早晨
树叶指挥着风,所有水龙头的楼梯都打开了
空洞的响声之后,第四个早晨,它们流出
浑黄的水,仿佛那个上帝在说:来自泥土
而孤独使人堕落,使麻雀
飞上天空。人们不敢让它停下,因为恐惧更深
人们让它流,让它飞。所有失眠的早晨
加起来也就是七天,护士按着我的头
断定我依然年轻,有足够的早晨用来睡眠
如果死去呢?如果她停下来我们怎么办
如果它不停,它不停——水一开就止不住了:
它得意洋洋,它要养育一片草原
它不停,我想按住你身体里的闹钟
它们不停地在我空旷的墙壁里喧响
可如果按掉了它,我就失去了时间?
时间开始旋转,可能到达任何地方
四
到达是茨维格和那个陌生女人,这个世界的
双重私生子,她被他用笔控制
被他笔的流血判决:死掉的另一个私生子
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它只在一个影子里开门
可他也死了,和他夫人冰凉的身体
作为彼此摊开的死亡证词:
二次世界大战过去了。世界上
很多人已彻底完了,没有了,化掉了,可她
依然在陌生人的眼睛里写字:
他也是你?让我梦见我们的屋子挂满了伞
可没有一滴雨落下来。伞使我羞愧
这是第一次,是我必须离开
我假装担心你,其实,我只担心我即将消失的
敌意。你不用给我说树叶和果实,或者
遮挡。我自然可以消化它们
但是,当我吞咽着自己,我是否已消化掉了
你的脸。你有足够的勇气
没有羞耻。你坦率地进入我,挖掘自己
邪恶的男孩,你用手扶住自己,那个孤独的烟囱
长在每一家的屋顶,有时它们假装不在,你不
你要始终冒烟,你要淹死的波浪
所以我爱你,直抵我没有胆量实现的愿望
你做了,足够好了,所以,我们各自
返回,蔑视得那么纯洁:
你接近什么,它就成了你
你掷出什么,它就返回你
你离开什么,它就属于你
所以,你是我的,但并非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