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个夜晚被我当成诗歌的邻居,我手端睡眠和梦幻之水,惴惴不安地来到它的圆桌旁。我试图以这样的虔敬来获得诗歌的关照,并且得到它生生不息的乳汁和爱戴。夜晚已经轻过彩虹,轻过玻璃门外的悬铃草,它同时是把歌唱的神放置到每一个现在的唇上。宁静清洗一遍,疏理出树叶和手中的一本书,一枝笔。
我感到阅读在阴暗中的力量蠢动着。诗歌几乎使我剩下血液和心灵,它们奔涌,加速,近至于喷礴而出,这就是说出的快乐了!一个个词集结成队,加上思想的短促跟进,顽强地却又是坚实地钉过风的薄碎片,使光辉的躯体透明成串。微妙却又难以言述。多么美好的向往,一首诗的生成!当我写下这些,我仿佛是在惊悸和疑问中否认一切。我知道,诗写必须是超低空飞行,类似黑暗中摸索的小虫,没有花草的芬芳,也没有脚印孵育方向。它仅仅只是,只能是填补蝙蝠牙缝的愿望。两栖的蝙蝠,在白天它是夜晚,在夜晚它是白天。也因此,它难以捉摸。
是钟声提醒了时间还是时间映证了钟声的存在?诗写使我变作上面和下面两部分行走在生活的角落里。它们交战着,我曾经这样写道:生活强大得足以溶解各种意志。无论如何,诗歌应该低于生活,在生活的背阴之处超低空飞行。我关心异常的法则、风的气色,和血液潜流的来历……我也关心物质的形容。它们被制成隐蔽的图纹埋藏在试管的神经末梢,像等待处决的灵魂急需转世。这就是痛!一只诗歌的婴儿多么令人心酸,它紧紧地寻找母腹,像飘来飘去的蜘蛛丝寻找蜘蛛。这之间是否有些水仙成分:自恋而无助。夜晚的宽广是增加它们还是挫败它们?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与周围的喧响形不成对抗。对于内心,这椅子反过来影响了我对身旁世界的判断,像塑料薄膜被火焰轻易地挥发掉,带来有毒的暴躁和讶异。
我习惯夜晚的飞行竟也是一个陷阱,它任意闪现却从不固定下来,从不告诉我,肉体是可以被精神变化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