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地想写到济南,这样我就可以写到路也,我喜欢路也,在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这么可爱、精致、乖巧的路也谭延桐怎么舍得跟她离婚,要我娶了路也的话我肯定是要把她养起来的。
越写越随心所欲了没关系路也是女的,我也是女的。事实上路也根本无需谁来养,她厉害得很,自己有份大学教师工作,然后又写小说又写诗地生活,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本书了。在此之前我和路也通了许多电话,在福建,在北京,路也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那么柔,很舒服。然后我又在许多刊物上看到路也的照片,挺漂亮的,哪知一见面,人比相片还漂亮。我对路也说,你把自己拍老了。路也在济南长途汽车站接的我,手机里说她不知要在哪一个门口接,实际却是我刚一出车门就看到她站在汽车门外,穿着一件古典对襟短袖花衣服,一条长及脚踝的黑色紧身裙,活脱脱一个古代美女。我一直觉得她是从画里走出的,路也不像山东姑娘,而像江南女子,身材不高,比较秀气的那种。后来我一想,对了,李清照可能就是路也这样子的吧。我把这想法跟路也说了,路也没反对也没客气,只是说,她看过李清照一幅画像,李清照长着一张小圆脸,个子也不高。
路也的声音很好听,有着北方的柔软音质,反衬得我的南方口音无比僵硬。好像于坚写过一篇关于诗歌之舌的软与硬问题,我的诗歌之舌和我的非诗歌之舌看来都是硬的了。路也一路上都提着我的黄袋子,那是比较重的一只,我的另一只比较轻的蓝袋子她很懂事地才让我提,这使我很过意不去,顿生怜香惜玉之情。我这一路都是男同胞接待,黄袋子蓝袋子清一色由他们伺候,如今就我跟路也两个女士相伴,大家惺惺相惜,黄袋子就归路也这个东道主伺候了。
路也带我钻进出租车——济南的出租车起步价6元,淄博的5元,滨州的4元,东营的不知道因为都是邵风华的车在接,滨州我是在汽车站门口司机招徕生意时发现的——跟司机说了一句大三元酒家,汽车就一路直奔而去。到得门口,果然一处好酒家,门口的保安帮我们提兜拿包的,还顺手塞给我一张卡片,我一看,原来是登记我们坐的出租车牌号,想得还真周到,万一我们有什么拉在车上的可不就能按着牌号找到?路也说,这一家大三元她常来,味道很好。路也说她是一个既懒又馋的家伙,她家门前的馆子哪一道菜好她都一清二楚。我有点怀疑路也的这些说法,我看见这个所谓既懒又馋的家伙怎么没有被懒和馋撑胖,莫非懒和馋也对这个才女加美女怜香惜玉?
我们把东西安置好后路也就拉着我直奔点菜处,这里的东西都可以现点,我看路也接二连三点了许多突然就想到一个点菜原则,大概是点的菜一般要比吃的人数多一两道就够了。我想我和路也一共才两人,怎可点五六道,赶紧让服务员撤下一道。大三元的菜确实做得好,每一盘都很讲究地用透明玻璃器皿或白瓷器皿盛放,令人食欲大开。这顿饭我们从中午12点吃到了下午3点,吃得全饭店的灯都熄了只有我们这一盏还亮着,微黄的很温暖很有情调。我和路也谈了许多许多话:诗话、私房话。路也说我跟她想象的一模一样,很书卷气的那种,我回答这是我不善于生活的缘故。路也自谦自己是能享受决不累着,生活好了写作就先放着,她说,写作还不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不应该反过来因为写作而让生活变坏啊。我无言以对,这番话正是我开始在想的问题,在此之前,我的生活观是,如果生活阻碍了艺术,我选择放弃生活。然后就一直走到这一步。
不可避免的,我们谈到了女性写作,路也是一个一看到理论就头疼的人,我则是理论上的叶公,一边说喜欢一边也是一看到理论就头疼。我们都互相谈到了对方诗歌,路也认为我的近期写作有了一种明显的转变,但《昆玉河》那种写着玩也罢不可当真。我则认为路也诗歌语言的跳跃性还是不够,语感上平了些,体现不出经过巨变的疼痛。因为我们都是自信的人,所以我们在接受对方批评时都很自在,采取的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同时,此次见面也让我消除了关于路也的一些江湖传言,这些江湖传言真是害人不浅。同样害人的江湖传言在许多女诗人身上都发生过,所以我更要与女诗人们惺惺相惜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午餐也该结束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更好的地方可去:趵突泉公园。路也说,安琪你来得正好,济南今年的泉水比往年都好。原来趵突泉公园就是由一处处名字各异的泉水组成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趵突泉”:有三股泉眼突突地冒着,其他泉的泉眼大都细细地游丝一样吐水泡,不注意还看不到。我们在公园里转来转去,转到了李清照纪念馆,塑像李清照很女诗人地手握诗书低头沉思,画像李清照前额很高,可能苏小妹就是这么高吧。路也说,这张像据说最像李清照了,是她的一个好朋友画的。我看了这张画像,感到她并未长着路也说的小圆脸,而是小尖脸。那眉眼间有着小姑娘的不谙世事,这点真有点像路也。
我们在玩的时候我不断接到岩鹰的手机,在由东营至济南的路上岩鹰已接下我这支老不熄灭的火炬。五点多,我和路也到了岩鹰供职的报社,几年不见,岩鹰温和许多,1998年我和岩鹰一起参加了在江苏盐城举办的《诗歌报月刊》第三届金秋诗会,那时的岩鹰性格尖锐使我望而生畏。今天,当我们再次相见时转眼已是6年,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离开诗歌,在诗歌面前我和岩鹰都可以说:我们没有虚度年华。
我喜欢的路也为了表达对我的喜欢一定要送我一件东西做个纪念,结果她买了一把谭木匠梳子,摸起来感觉就像路也的皮肤——其实我也没摸过路也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