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短信,我问是谁,回答:邵风华。然后我们就短信相接起来,刀光剑影各自耍起嘴皮。根据短信提示,我跑去左岸看邵风华觉得也是一个平常小子尽管他自夸长得如何如何,我想,短信这东西有点像网络聊天,彼此不认识也就可以瞎说一气罢了,只是聊天面对的都是与诗无关的人自然不如短信中知道对方诗人身份来得有意义。那时我尚不知道邵风华为何方人士,只是收到过他与瓦当合编的民刊《向后》,出于礼貌,也还寄一本自己的《像杜拉斯一样生活》。
谁知道不过半月功夫就与邵风华见了面,那天是他和长征到滨州长途汽车站接我和格式,当长征介绍随行的小伙子为邵风华时,我取笑他竟敢大言不惭以帅自居,一眼看去邵风华瘦而黑也不善说话,当天晚上在长征为我们接风洗尘的晚宴上,邵风华在宴席将尽时先行退场,他有公务在身必须赶到北京,大家于是定下我先在滨州、淄博玩几天等他从北京办完事回来再在东营等我。可以说,滨州期间的邵风华并未显出什么特色。
所以当我在东营长途汽车站门口看见邵风华大踏步意气风发走出轿车时我有点吃惊地发现邵风华居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起来,犹如安泰一踩到大地母亲该亚身上便力大无穷一样,东营的邵风华讲话中气十足,笑容自信了得,举止落落大方直让我怀疑这邵风华是不是滨州那个邵风华,他怎么几天工夫就长高了?我坐进了邵风华的车里,他问我是先吃饭还是直接到黄河入海口再吃,我说就到黄河入海口再吃吧。前天晚上的一夜无眠使我筋疲力尽,好在邵风华标准浑厚的普通话口音让我不至于打盹入眠。
在车上,我问到了邵风华的诗歌历程。一般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聊天我喜欢听听他们的经历,在必须的时候这些不同的人的不同故事都能成为我的写作资源。这就听到了很有趣的邵风华自述的故事。原来,邵风华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拨校园作家的一个,而且是比较突出的一个。和他同时出来的校园作家有田晓菲、邱华栋、洪烛、朱文颖等,哪一个不是后来如日中天的家伙。可是邵风华却在1992年就停止写作,而且是那种彻彻底底什么也不写的停止。他上大学、毕业分配到政府机关、下海,一直到2003年接触网络,才发现那文学的天地依然存在,只不过河东河西乱云飞渡已让他成为文学天地的陌生人了。邵风华在作为少年作家时期小说、诗歌、散文什么都写,据说也发了不少地方。现在当他转了一圈世界回来后觉得文学毕竟还是自己热爱的东西,毕竟还是一种情之所在,于是他想重出江湖了。从哪里入手呢?邵风华想了想,还是先从诗歌开始吧,诗歌终究是语言的最高艺术,诗歌捡回来了其他也就容易了。
聪明的邵风华搜索来一大堆近几年出版的《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开始扫描式阅读,一面和1992年的一大堆《诗歌报》进行比较,很快就发现诗歌写作在今天所采用的语言方式。我问他,在恢复写第一首诗时是否会有障碍,他说,是有一些,主要是语感上的摸索比较困难。但很快的,邵风华就找到了状态,让我们来看看邵风华的这首诗:
无声的遗忘始自秋天
这一场冰冷的秋雨
是否已是今年
最后的一场。大理石的回声
被黑夜分割
被期待挽留
我如此害怕失去
仿佛秋草中柔弱的一茎
忘记了冰霜和温玉
在西亚的土地上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阴影
这一个秋天其实
也是所有的秋天
夕阳引向末日,而里海的风
吹过雨后花园
那些摇动的树木静默无声
仿佛历史
已在它纵横的根部
深深腐烂
我仍然不时抬头
向着这蔚蓝的天空
仿佛在聆听
又仿佛在寻找
岁月如此隐秘
你我皆是宿命
当我趋向永恒的怀疑
我知道
那不过是遗忘
向我递过了最后的辩驳
——《遗忘》(见民刊《向后》2004年第一期)
这首诗作为邵风华停顿十年复出江湖的作品之一是很有邵风华意义的,《遗忘》作为与邵风华的整个背景有关的母题,暗示了一种写作将从遗忘中重新出发,无疑地,邵风华对被遗忘有自己的辩驳方式,他将用自己颇具力量的写作使自己的现身显得牢固而稳重。邵风华的诗歌语言是有力量的,这力量也许与他1992年停笔时第三代的遗风尚存有关?在我编辑《中间代诗全集》的过程中,我读到了中间代与第三代的不同之处,第三代的语感是往下压的,是挖掘的沉郁凝重的,中间代的语感则呈现出一种平面铺开的宽阔,是触及点特别多特别丰富的那种。我在对邵风华的阅读中依稀摸到第三代的脉搏这很正常,对邵风华而言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他可以在第三代的基础上融入后面诗人的写作方式,以他的悟性自然是能够很快地融会贯通的。
邵风华1969年12月出生,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小说、诗歌等多篇。1992年12月31日起因为种种原因而搁笔。2002年起漂泊于中国与阿塞拜疆共和国之间。著有诗集《下落不明》。
以上是邵风华提供给我们的局部信息。至于他的全部,则有待于他今后的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