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猛然刹住 片刻寂静
爬上来一队抖抖索索
的老年鸡蛋 漏气的壳壳
装着早年丢失的视觉
和听力 还有一只发干的
蛋黄 在浅水中晃荡
乘客逃兵似地让出
前半截车厢 在座位斗争史上
羸弱是最有力的武器
这轻轻一碰就流出鼻涕眼泪
的一群老蛋
决定着100路的车速、路线和方向
那个踩着高跷的长腿售票员
从公有制翻盖椅上
滚落下来 跌跌撞撞
地迈过人潮——
“向岁月致敬！为老年
服务！欢迎领导我们
踏上征途……”
公交车驶进一片白茫茫
“车过成华街，街边红袖招；
车过城隍庙，小贼庙里闹。”
左娼右盗两条街仿佛
一个屁股的两瓣在冬日里
光溜溜地疼
“先化装成长毛艺术家，”
一只红皮鸡蛋（他还停滞在
喜蛋阶段）兴奋地鬼眨眼，
“从这里拿走生命中所有
最重的金属……”
“再穿越城市幻象
到文殊院洗去白骨之罪……”
发言的糖心盐蛋坚信蛋是
椭圆形的（因而作案无数仍逃脱了
做种蛋的危险）
公交车继续颠簸摇晃
一个老年小社会 划开城市
的心脏 “最后带领你们
抵达凤凰山脉——
丰碑的最佳镌刻之所。”
使用染发剂失败的
松花皮蛋做总结发言，
“但是要慢、保证安全
我们没有在炮火中变成
炒蛋，也没有被烟雾闷成
蒸蛋……青春即老年啊，死
也要死在床上，保持蛋的形状。”
这些话刺激了她——一块
提前患上“老年斑恐惧症”
的蛋糕 她飞一般地跳窗自杀
躲开 漏了一车的粘液
蛋心里积郁成化石的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