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太阳沉没了,镍白的月亮还没有上升,云在游离,雾在泛滥。于异地的黄昏,于夜合欢的叶隙挤落的风声里,我听见一个声音,隐约地,在向我询问:“你是那里人?”我常怕说出自己生长的小地名令人困惑,所以我答说:“四川。”那晓得我如此精心的答案对他似乎成为一种负担。我随即附加了一个响亮的说明:“就是那叫做天府之国的地方。”“天府之国?哈哈,难道你也相信天国么?”这就太令人困恼了,连四川都不知道!那么,我说:“中国。”这总不至于不知道了吧?“中国?”似乎连这都足引起他的惊愕。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外国人叫她做CHINA,面积一千一百余万平方公里,人口四万万五千万,有五千年历史文化,是世界五大文明古国之一……”“世界?请你不要用那样狭义的字眼好吗?”,“地球,”我说。“地球,这倒勉强像一个地方;你能再具体点吗?”“太阳系!”我简直生气了。我大声地反问道:“那么,你的籍贯呢?”
轻轻地,像虹的弓擦过阳光的大提琴的E弦一样的轻轻地,他说:“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