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在卫生间洗漱,刮完胡子后,
望着镜子里脸色铁青的自己,
想,如果自己是个疯子会怎样?
一个疯子,有疯狂的念头。有时不得不止于这个念头,
而有时这个念头又不断地激励着他、鞭策着他。
说不清这疯狂的念头如何为他获得与他并行的生活。
如果他是这样一个疯子,他的野心或许会为
他每天所承受的屈辱而减轻、抵消。
虽然这是短暂的,但他的快乐,
却足以使他摆脱,使他在摆脱每天中有所发现。
他走在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他的情绪
随着那雾霭在曦光中越来越疏朗,那小树林里麻雀的
叫声越来越凌乱,而高涨起来。
仿佛此时他疯狂的念头可以无比单纯:
他要融入它们巨大的觉醒,像一位疯子一样颂唱。
空寂的广场上,他甚至希望指挥一支庞大的乐队,
所以他不停地划动着手中紧攥的这根枯枝。
他划动着,犹如一只蹩脚的鸭子划动秋后的池水。
一群上学的孩子围着他,给予他深深的注目。
而他在自己的浮世里,像一位疯子一样浑然不知。
毕竟不全是话语,还需要坚定的行动使之成立。
每次旅行,唯有他默不作声、无所撩拨,
像一位真正的厌倦者,厌倦眼前的破庙竟有这么多香火。
在他们中间,他将很快被认出——
一位疯子的不解风情是可以被原谅、被释怀的。
甚至他在和一位导师探讨时,仍觉得
自己是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疯子。
他认为他们太过繁复。他们的生是“未生之生”,
而他们的死也是“未死之死”。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简单得有些不置可否。
谁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安然于成为一个疯子,
而且每天还在自己身旁唠叨不止,
直至他不再是生活的一部分。
但仍会有人突然与他争辩,嘻笑着骂上一句。
似乎一切同时结束于开始,又在开始处重新出发。
有一天,他在教学楼楼顶的平台上眺望。
仿佛神就在那里,他现在要经过它。
其实他是在经过他自己,或者
他什么也没经过。他只是趁着朝霞喷薄坠向一个目的地。
哦,云有忧伤的心脏,而他有愉悦、自在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