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内,那平静中被遗忘的床褥
床褥紊乱躺住病房向上地仰面的晨光
我母亲安静坐在时间里,恍似想怀抱我般
七十八岁母亲衰老但胖硕的体态向我倾侧
以低哑喉音说 儿,我身体不舒服
人的祷告问候,都已听不清楚
这时窗户外不断传送风和树叶的对话
响动里,是微弱的,道地四川腔。
站立的儿子却感到床褥在醒睡间,因母亲身体倾斜
发出揉皱的、丝绒的声音。是母猫喂乳时
小猫吸吮咪唔的那种啜泣,也是四川腔。
测量体温的护士刚离开
瘦七公斤的母亲声音有很多痰。
坐于床缘礼貌衿持而萎缩着
自嘲的向窗边的儿子,说
睡不着了,总在想 什么时候走。
没有欢愉也没有不欢愉,淡然口吻的母亲
平静望住我和妻,说话挪放的手指,短短的
肥肥的,曾那般修长细腻抚过我脸
有如女孩同她洋娃娃的童话晤谈,光影内
她看向我,同存一个病房,她
斜坐刚躺的床褥继续说 该坐起来,走动
现在,感觉是好多了。
直到窗户在灯里明亮
我们未睡,床褥铺叠在冷匀匀的位置。
谁也不准备离去,掩上门,一切沉淀下来
被衾临夜的姿态就像
母亲的祷告,我默默坐近
像有另一人睡卧,那床的皱纹气息是妻和
母亲温谧暖和的静坐,我听她们共同的呼吸。
尿味和乳味的床褥上是她俩熟悉的男孩和男人
在听、母亲轻徐 呼 唤。
窗户被我推开,风 来吧
四川整个被温柔时间包裹了
坐在病房屏息的土壤内,完全母性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