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乳牙给我金刚鹦鹉的力量
舌头成天在搜刮各种新鲜名堂
世界真的好大啊当时我好小
一条快跑的田径就很要命了
“对蚯蚓而言一亩等于整个大地,”
老师还强调:“有出息的梦
是车水马龙的。”
什么是车水马龙?妖怪吗?
耕种的早晨是愚蠢的早晨吗?
有吃奶鲸鱼的海洋是真的吗?
我每天瞭望这名词想象这生字
世界笨拙地躺在纸上像鸟的书法
我决定把它蒸成一个最大的包子
比我家的田瘦子家的田猪头家的田还大还大
里头有……有……有村子里没有的东西!
2.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根本没有视野没有谁关心晚霞和麻雀
社会向我走来,说别再唤它乳名了
它已经长大穿着和我一样的鞋码
我抵达这具叫社会的胃脏
它先消化掉我策划多年的乌托邦
再告知我作为一尾生鱼必须把握时机
为了房子的坪数孩子的磅数
必须一片片刨掉自己记得要用力
如同活在一颗溶解中的胶囊
我只是被消耗的资源和营养
在惨淡的梦里对仗都市和村庄
用咳嗽来押韵呼吸缺氧的地方
恒牙给我推磨驴子的力量
乡下那片水田来信,我草草回了几句:
“我的世界缩水了而且走样
好怀念那群粗话长到要标点的伙伴
那气喘的田径快跑的汗
等我扛不动石砖,再回家……”
3.
带着空旷的牙床告老还乡
风景全退休了更认不出街坊的脸
生命完全蜗进一种季节便是冬天
从社会那胃脏滑入人间这蠕肠
它叫我住进废弃的阑尾小巷
路过的光怪术语对我爱理不理
喂好歹也算是一张选票吧还呼吸的!
老夫和老狗呆坐每天饭后的门口
反省老师当年那句车水马龙
门是存在与不存在的疆界
人间风流在外面老头等死在里边
门神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闩上:
“这里就是你的人间。”
好吧好吧统统人事归纳成卦爻辞
让医生用病历表计算残余日子
无聊透顶才放一点人间进来
以萤幕声音和版面型态
说存在也行不存在也没关系
反正有门神陪我聊聊当年下下棋
昨晚,早走的老伴来探我
我躺在医院的床上
雨很大雨凄美着咱们的对话
两支牧笛在听觉里萌芽
把我吹回生命的丹田竹马的岁月
世界还是两个生字热腾腾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