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已经四十一岁的你,
刚从岭南回京,就辞去了官职,回到
终南山下的一座农舍里过上隐居的生活。
不再侍奉权贵,不再为了谋生的俸禄
而四处奔波以维护一个封建帝国岌岌可危的信誉。
回到自己的内心,与自己同在,与伟大的山水同在,
正是在自我与山水的关联中你发现了
一个人存在的自由:一种充满自我赞赏的放逐。
经历二十年在仕途上的辛劳,尽管你赶上了
一个国家在开明君主的治理下走向
从所未有的繁荣与稳定,但你非常清楚,
在争权夺利的朝廷里,个人的命运
是由偶然性决定的,而一个民族的命运
总是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的喜怒哀乐所决定的。
显然,你逃脱不了一个时代与生活的束缚,逃脱
不了自我实践所带来的生命经验与感觉,逃脱不了
一个趋于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造成的封建体制,
逃脱不了宫廷斗争的残酷与疲惫。
你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背叛自己,不背叛自己
身体的感觉与认知的率真;与自己同在,观察
自己与大自然的交流中是怎样的事物
同自己建立一种平静又深刻的意义?感受
自己的心灵是如何在形象的召唤中
获得表达的欲望?
到了中年,你才写出了让自己最感到骄傲的作品:
《新晴野望》、《赠刘蓝田》、《终南别业》、《早秋山中作》。
这些作品代表你诗歌进入真正的成熟,它们不仅
忠实反映诗歌作为一种描述客观地让物与人之间
获得共生的安宁,还深刻显现你在超越与克制中
找到回归人性的形式:独立。温柔。和解。宽容。
进入中年的你,才领悟到以一种方法
取悦自己远比迎合他人的趣味
来得更艰难,因为取悦自己
要找到一种恰当的艺术形式释放真实的自己:
这需要在孤独中练就自己与自己进行无声的对话,
只有在矛盾的统一中一个人才能整体地
感受到思考就是一种自我启示的能力。
无疑,你的作品在1293年后的我来说,
依然是那么的生动又鲜活:因为
你忠实自己的生命感觉,并用诗歌这种艺术形式
(五言、七律)转化为审美的愉悦:它告诉我,
精神不是主观的阐释,而是客观再现
人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之间存在的一种形态——
这种形态就是作品的主体性意识,是它
让我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一位知识分子怀着
崇敬与激动的心情给你写信,对我来说,这绝对
是一件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