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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又三分之一

三又三分之一
作者左后卫 时间2024-11-04

“……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

——《丹书》

1.

给我一个韵脚,给我一个

无法澄清的韵脚,我来为你

模拟雨声,用来唤醒千里之外的

另一场雨……

我的喉咙老了,适合演唱吃力的船歌,

却没有勇气诉说离愁,所以你

千万别逼我。

那些精致的,渴望瞳孔

拿去充血的诗句,并不具备

抒情气质,它们仅仅是雨夜里

睡不着的石头,闪着清冷的光。

但是你说,这有什么当紧?

正如焚香,正如祷告,

谁又能指望

真正得到。

2.

如果有一个答案,需要我去寻找,

我不必知道方向,也不必

预料结果。体会这些征兆,不必再

害怕梦境,也不必费神去分辨。

亲爱的,你应该懂,比如夜里,

是谁在厨房洗手?没完没了,吃吃

笑个不停……

我不必知道方向,因为我知道

那是黑暗的核心,那是千仞之外

蝙蝠群居的寒冷核心,离月亮很近,

离世界很远,而且从未偏离。

所以,你不必悲伤,更不必追问,

是谁在厨房里?用疯狂的笑声,

殴打了

源源不断的水。

3.

这世界如此缓慢,我们在冬天,

为此经常急躁,我们受够了坏天气。

亲爱的,别用你的肩膀说不,

别用肩膀上的黑发抛出风,

把我的歌声一字字,吹向黎明。

除了你,亲爱的,满街的梧桐叶子,

整夜整夜,无人认领……

看来我真的老了,在这样的雨夜

也不肯入睡。年轻时错过的

那些珍贵体验,用松弛的喉咙来唱,

如何,能不跑调?

因此,在行人稀少的雨中,

我对背后的风说,我不喜欢

鬼鬼祟祟的,所以你别老是

用脚尖儿走路。

4.

冬天,圆领套头衫箍紧的冬天,

蓬松的头发无法再收拾的冬天,

你潮汐涌动的身体那样洁白,亲爱的,

别,别用你的肩膀说不,距离,

永远不能伤害爱情,即使在冬天,

梧桐叶真的死了,一片片,卷起了边缘,

我横穿马路的决心,仍在闪闪发光。

给我一个韵脚,给我一个

无法澄清的韵脚,由此引发的

种种启示,让我的幻想来浇灌。

亲爱的,你知道,这不是一颗松果,

不是一颗松果就能标榜的坚强,

也不是一颗松果,凭着森林的褐色,

就能包藏的温软,所以亲爱的,

你别把大衣钮扣转来转去。

5.

雨夜里,轻盈的幻想在飘荡,在飘荡,

上升,上升,而不是坠落。

为了摆脱意义,我的梦想已触疼了

梧桐的胚芽。或许,或许只有这样,

我才能把雨水,变成深夜击鼓的槌。

这咚咚的韵脚来自你,亲爱的,

来自你红红的嘴唇黑黑的眉……

漂浮于梦幻的中央,不停地旋转,

漂浮着,从未蜷曲,更不曾坠落。

这是你叮嘱过多遍的,你说

一把茶壶不能囚禁茶叶,更不能

放飞整个茶园,亲爱的,来吧,

进入更冷更高境界,你能透过

稻田里一场阵雨,听到你的女人,

此时,正在太空洗脸……

6.

地图上没有这条路,亲爱的。

我们避开人群,在懒散的午后,静静地

品尝一壶茶,穿行于彼此的气息里。

喜欢,仅仅喜欢,就够了。你说。

仿佛你已知晓了阳光,最终是咸的。

你用舌尖吐出茶梗,却没有在意

更多的茶梗正在顶棚上,在音乐里飞……

明确点儿说吧,亲爱的,我们究竟

要去哪儿?你能肯定春风一定会变暖?

要是在义乌赶上梅雨,又碰巧不是

你偏爱的那种泥泞,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想让我留下,前天梧桐树

也是这样说,但郑州在这个季节下雨,

不会无缘无故,我说过,这是一个

无法澄清的韵脚,而我,不知道方向。

7.

众妙之门,其实是虚掩的门。

我看到门缝里,有一线隐约的光。

黎明时分,乌鸦侍者穿墙而过,

用翅膀扑打砖灰,絮叨个不停。

它说这一窖炭,总算烧成了,

刚刚在路上,被雪水浸过,沾染了

阵阵松涛……

抓紧梦的鬃毛,谈何容易,

别去招惹邪念!沉住气,把恐惧

养成习惯,熬到小寒那天,你就能

点燃这盆火。亲爱的,不要问那是什么。

烈火的膨胀,是不可名状的,正如

梧桐树脆弱的树皮,一层层剥落,

谁又能理解,谁又能说出,

它是梦着,还是醒着?

8.

郑州的黄昏,在太阳的胃里分泌出雨水,

这个冬天,我们受够了坏天气。

“九星一线!九星一线!”鹦鹉在狂叫——

犀牛得到另一只角,蝮蛇挣脱了皮,

蜥蜴在非洲,迅速昂起了头……

而你,抽着烟,正把指甲一点点

涂成紫色。亲爱的,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然后彻底毁灭。

沿途盛开的罂粟,哼着迷离的歌。

那是我的!那是我在梧桐下用雨水

腌制的韵脚!正被它们肆意歌唱!

听到它,亲爱的,我的喉咙就哑了!

是谁引领我来?谁的黑袍在发抖?

亲爱的,别哭,不要,不要光着脚,

贡献你的牺牲之舞!我们自由了。

9.

雨水洗刷着梧桐树,让冬夜发出光亮。

在更高更宽阔的领域,一盏灯

斜挂在云层里,犹如早晨的航标。

亲爱的,我带你看最危险的风景,

让你知道比太阳更冷的,不是冰,

而是雨夜里,那些整夜整夜

睡不着的石头。

亲爱的,今年冬天,不会再下雪了。

我找不到嗓音,也找不到堆雪人的

旧手套。远远的,我只看到一条船,

飘荡在海湾里,有人,正在落帆。

亲爱的,我将踏入陌生之地,在这个

梧桐树越变越白的冬天,我只有黑色,

亲爱的,我只有蝙蝠滑翔的黑色,

蟋蟀呻吟的黑色,以及乌鸦取暖的黑色……

10.

菩萨,你低垂着眼皮示意我跪下,

而我,只想代表众生之物跟你说话。

菩萨,你的晨钟暮鼓,收留了多少

荷花的狂躁?多少振动,多少只

愣头愣脑的麻雀,才能啄透你的心?

菩萨,还给我干净的嗓音,否则,

你掌管的大千世界将骤雨不息!

给我一个韵脚,给我一个

无法澄清的韵脚,我来为你

模拟雨声,用来唤醒千里之外的

另一场雨……

如果我不能传达真正的美,亲爱的,

你千万别逼我,如果你放声恸哭,

就会有鲜血,从我怔怔的眼里

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