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微细到一粒黄沙,
只要是摇摇在面前的,
即足引他十二分的喜悦,
且觉得不可名言的。
醉后的恋人,
恋人底醉后,
比方终久只是比方哟!
但到飞集于他怀里底时候:
酽的醇醪以不悦鲸饮故而化为薄的水酒,
意兴底阑珊,幽寂,
恍如五月底春花了。
若到销释,摇漾于他忆里底时候:
喜悦底再婚,检点她作新嫁娘时的面纱,
重把浅碧色的轻绡,翳住她一双星耀的媚眼,
白玉的广额,和红玫瑰的笑脸;
这就是我们说腻了的“惆怅”
这就是迷眩他的,使他回头不往前走,寻找兄
弟们去和他们携手的。
譬如橄榄初渍着软软的牙,
一味的酸涩,一味的苦,大可撤的了;
而乡下人偏还要嚼嚼,以致颠倒舍不得。
这正成其所谓乡下人啊!
清苦如孀妇的余甘,
果真寸裂那怯弱的心,
且把他醉了
我除淋淋浪浪地流欣笑的泪以外,
有什么可说的呢。
可惜回味底甘,似乎专为形容本味底酸苦涩而
来的;
却不料反以此重他底迷恋。
他将葬他自己在迷迷恋里!
他说:“我定要葬我自己在迷迷恋里!”
朋友们唱他底挽歌,
在他葬钟未破以前,
还希望他底再生,
还希望他底归来,
还希望他和他们携手。
只是他所留给的一个问题:
“摇摇在面前的,是冷的磷还是热的烛呢?”
他们却终于怯着去回答;
因为他们在这一点上实在也和他一样的无所知,
不能强颜以为有知,以欺罔他们底友。
默着,默着!
下去,直下去!
有一个,前不见灯儿,后不见影儿了!
那时候,没有可引诱的光,不论青磷与红烛。
没有可辨别的滋味,更弗论甘之与苦了。
这或者是大约或者是吧觉醒底实现,
却与我们所谓的,所认识的又不相同。
故从已沉溺了的他心里看,
只有迷迷恋是我们底,且是我们子孙底大路。